第 55 章 算账

    那两个小童子跑到跟前才发现还有另一个人。他们齐齐看了萧复暄一眼,十分认主地朝乌行雪身后缩去,躲到了袍子后面。

    乌行雪感觉自己捡到鬼了。

    萧复暄转过头来,也不看乱说话的小童子,就看着他。

    乌行雪闭了一下眼。

    他生平头一回这么抗拒自报家门。

    要不我随便编个名字吧。

    乌行雪破罐子破摔地想。

    反正这位天宿生人勿近,肯定不记得仙都具体有哪些人。就算听说过谁的名讳也不会上心,更别提跟脸对上号了。

    就这么办。

    他正要开口,就见萧复暄薄唇微动,低低沉沉的嗓音响起来:“我同灵王素无仇怨,为何让人祸害我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:“……”

    好,编不了了。

    那两个小童子一听这话,从他背后伸出头来,诧异地睁大了眼睛。而后看向乌行雪,悄声道:“大人,他就是天宿?那我们是不是说漏话了?”

    乌行雪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拎了一下小童子脑袋上的朝天啾,幽幽问:“你俩以为自己声音很小么?”

    小童子傻不愣登,还不懂仙都众人的能耐。他们以为的“悄声”,在堂堂天宿面前简直就是大声密谋。

    小童子:“不小吗?”

    乌行雪气笑了。

    小童子一看他笑了,可能是怂吧,默默缩回了脑袋。

    乌行雪保持着那种笑,再抬眼,又对上了萧复暄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灵王大人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,“是这样,我刚从桑奉那里出来,他抓着我哭了半晌,我实在受不住,为了脱身便随口说了那么一句,玩笑话而已。”

    他心想,礼阁磨人的本事大家都领教过。一提桑奉,萧复暄必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,也就省得再多费口舌了。

    谁知天宿上仙听完,看了他一眼,沉沉道:“桑奉是谁?”

    乌行雪十分诧异:“你不认识桑奉?”

    萧复暄:“我应该认识?”

    乌行雪提醒道:“礼阁,给人送童子仙使的那位。”

    萧复暄一听,瞬间瘫了脸。

    他其实没什么表情,但这一提童子就立刻明白的反应像是受了不少罪,落在乌行雪眼里格外好笑。

    “看来天宿没少受折磨。”乌行雪道。

    他眼里的笑没能藏住,萧复暄垂眸看着他,沉沉开口:“看来灵王的祸害,是让礼阁再来折磨我一回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:“……”

    是谁说天宿寡言少语,惜字如金的?

    他矢口否认:“当然不是。”

    萧复暄:“那是什么?”

    灵王心里“唔”了一声,编不出下文了,最后只得弯眼一笑,道:“都说了,玩笑话而已,当不得真。倘若礼阁真去祸害你了,你再找我算账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他背的手指勾了一下,身后两个小童子就被一股无名之风扫了出来。

    小童子一脸懵:“?”

    还没等他们发出疑问,乌行雪就戳着他们的后脑勺往前一推。

    小童子这两天被他教出了一些条件反射——一戳后脑勺就开始致告别辞。两个小东西当即仰起脸,脆生生地冲萧复暄道:“想必大人正忙,我家大人也有事在身,就不多耽搁了,告辞!”

    天宿:“……”

    乌行雪跟着转过身的瞬间,想起天宿最后那一言难尽的表情,没忍住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从人间回来后的这三天里,他第一次这样笑出来。

    他素衣飒飒朝坐春风的方向走,烫着银纹的雪袍在身后拂扫,偶尔露出的长靴都是银色,同仙都的云石风烟浑然一体。

    小童子看得呆了,瞬间忘了自己闯的祸。一前一后颠颠追上去,好奇道:“大人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懒懒“嗯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小童子问道:“大人同天宿大人有过节吗?”

    乌行雪:“怎么会?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那大人同天宿关系很好吗?”

    “也没有。第一次见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“你啊什么。”

    还是乌行雪走着走着才意识到,他和萧复暄既无客套也无寒暄,甚至连自报家门都略去了,确实不像是第一次见,也难怪小童子好奇。

    结果小童子开口所说却是另一件事:“第一次见大人就知道他是谁吗?”

    乌行雪道:“好认啊,他脖子一侧的赐字还没消下去,手里的剑上也有‘免’字。”

    小童子“噢”了一声,又冒出第二个问号:“那他为何知道大人你是谁?大人又没带剑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脚步一顿。

    确实,他没戴常戴的面具,腰间没挂着灵剑,颈侧也没有字。为何那么笃定地知道他是谁?

    他怔然片刻,转回头去。

    此时白玉台阶和灵台已经遥遥落在身后,只剩远影。他看见萧复暄高高的背影走过最后几级台阶,隐没在云雾里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乌行雪本来以为,一句无关痛痒的玩笑就到那为止了,而他和萧复暄之间的关系,比起仙都其他人也不会有太多区别。

    曾经的渊源自己记得就够了,他不希望对方想起那些,自然也不会因此表现得太过热络。

    堂堂灵王懒得很,他爱笑爱逗人,却从来算不上热络。

    倒是仙都莫名传了一阵流言,说天宿和灵王关系不一般。

    这话乌行雪听到的时候简直满脸问号。

    那天乌行雪原本是要出门的,愣是被礼阁的桑老妈子引了回来。

    对方拎着酒池挑出来的酒,跟他说了那些传闻,听得乌行雪一头雾水:“为何关系不一般,你话说明白些。”

    桑奉道:“就是您去我礼阁的那日,有人说看见大人您同天宿在灵台前的白玉台阶那儿说了好一会儿话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:“然后。”

    桑奉:“没有然后了啊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:“?”

    灵王大人满心困惑:“那怎么传出来的流言?”

    桑奉耐心地解释道:“天宿上仙惜字如金,能说上好一会儿话,那就是稀奇中的稀奇了,据说天宿那天说了好几句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灵王心说你们有毛病。

    他没好气道:“你们平时都按句数着算关系么?说话多关系好,说话少关系差?那要这么算,跟我关系最好的是灵台天道。”

    桑奉:“……”

    众仙听到天道,多多少少都又敬又畏又忌惮,绝不会这么随口一句带出来。桑奉嘴巴开开合合半天,才道:“大人莫要开这种玩笑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回答乌行雪的前半句:“我们自然不是按说话多少算关系,真要算……还是看往来宫府频不频繁吧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替他总结:“串门么。”

    桑奉心道也没毛病,索性就按照他的话说:“对,无事也能串门的,自然就是关系亲近的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又“哦”了一声,笑道:“那你跟我都比天宿跟我亲近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这句,顿了片刻,手指轻转着桌上的酒盏。

    他脸上还带着笑,心里却忽地生出一股微妙滋味来,说不上是感慨还是遗憾,亦或是二者皆有。

    那滋味一闪即逝。

    乌行雪握着杯盏饮了那口浅酒,玩笑道:“起码我去过你的礼阁,至于天宿,他住在哪我都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桑奉是个楞的,冲他碰了碰杯,一口闷掉说:“咱们礼阁别的不说,众仙宫府没有比我们更清楚的了,天天记录的就是这些。天宿上仙住的地方叫南窗下,离您这挺远的。”

    “您前几年在宫府中闭门冥思,有所不知。仙都有一段时间灵气极不平衡,出现了两个涡。”

    那时候五感皆衰,乌行雪确实不知道这事,今日也是第一次听说:“两个涡是何意?”

    桑奉道:“灵气最盛和最衰汇聚出来的点,像两个海中浪涡。我跟梦姑为了方便,都这么叫,就习惯了。灵气最盛的一点不用说您也知道,必然是灵台。毕竟那里是沟通天道的地方。至于最衰的那一点……”

    桑奉顿了一下,乌行雪轻声道:“南窗下?”

    桑奉点了点头:“不错,就是那里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皱了皱眉:“他知道么?”

    桑奉道:“知道啊,他自己挑的住处。”

    “天宿被点召时,正是那点最明显的几日。据说路过都能看到那一处阴黑至极,煞气冲天。所以那块地方总是无人愿意去。”桑奉道,“民间不是有种说法么?以毒攻毒,以杀止杀。据说那种地方,就得靠煞气更重的人去镇着。”

    可是正常飞升上来的仙,有几个会带着煞气呢?更别说是能同那一点抗衡的煞气了。

    “若是让灵台那几位,诸如仙首花信来压,也不是不行。一时间是能起效用的。但是几天可以、几月还行,数年数十年下来呢?什么仙也给煞气耗没了。没有哪位能长久镇在上面……”

    桑奉顿了顿道:“但是天宿可以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,压低了声音道:“我第一次见到天宿时,他身上的煞气是真的重,重得我都怀疑我见到的不是仙,那简直像是……像是……”Μ.5八160.cǒm

    像是从尸山血海里提着剑走出来的人。桑奉觉得这不像好话,他也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,所以迟疑半晌,还是把这话咽下去了。

    但他即便不说,乌行雪也差不多能猜到他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他那真的是以煞镇煞,自打天宿在那里住下,那个地方都清明起来,除了有些冷雾萦绕,半点儿看不出当年阴黑至极的影子。”

    桑奉两手比划着说:“他那南窗下同灵台刚好对称,各镇一处,整个仙都才稳当下来。倘若没有他,仙都不定能撑几年呢,没准儿哪天就崩毁了,还得连带着底下的太因山和仙塔一块儿遭殃,那不就祸及人间了么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听着,没多言语。

    听到桑奉咕哝说“也不知为何一个上仙煞气那么重”时,他更是怔然出神。

    别人不知道,他却清楚得很——这种煞气,只有几世为将、到死都在沙场、剑下亡魂无数的人才会有。

    他不仅知道,他还亲眼见过。

    他见过上一世的萧复暄如何提着剑穿过死尸满地的荒野,现在想来,还能嗅见那股味道。

    很奇怪,当初的将军满身是血,他嗅见的却不是血味。很难形容那种味道,但他闻到的瞬间,总会想起冷铁和寒冬。

    “大人。”桑奉忽然出声,道:“您今天耐性格外好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倏地回神,从窗外收回目光。

    他搁下手指间的杯盏,没好气道:“怎么了,我平时耐性不够好?”

    桑奉想了想道:“您就没让我说过这么长的话。”

    其实也不是没让人说过这么长的话,而是他从前很少发问,别人自然不会洋洋洒洒往下讲,说什么都是点到即止。

    乌行雪转着杯口,没说话。

    别人提起萧复暄时,他确实会多看几眼多听几句。但他从不放在脸上,连日夜跟着他的小傻……小童子都没看出来,没想到今天让桑奉无意点了一下。

    乌行雪自己也是一愣。

    但他转而又觉得这十分正常,毕竟有渊源在前。他冲桑奉道:“毕竟是天宿,听你们说多了,我也有几分好奇。”

    桑奉点点头,心说有道理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桑奉不知道的是,那天夜里,“只有几分好奇”的灵王没有休憩,而是披着薄衣出门了。

    两个小童子一边跟着一边好奇地问:“大人,我们这是去哪儿啊?”

    他们大人淡声回道:“随便走走。”

    小童子“噢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没想到这随便一走,他们就横穿过了大半仙都。而他们大人似乎十分清楚要去的方向,一点儿也不随便。

    直到乌行雪在某一处玉桥边停步,隔着一道弯绕的天水朝一座宫府望去,小童子才意识到,他们这一行确实是有目的地的。

    “大人,那是哪儿?”小童子并不太懂,顺着他的目光朝那边看一眼,都悄悄打了个哆嗦,“那边好黑啊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道:“你们两个小东西嘴巴紧么?”

    小童子抿着唇,呜呜两声,表示很紧。

    乌行雪笑了一下又收了表情,这才低声答道:“那座宫府叫南窗下。”

    不知那名字是不是萧复暄取的,也不知他为何会取这么个名字。

    以往乌行雪从未经过这里,所以从不曾知晓,这里一入夜能这么阴黑,黑得简直不像在仙都。

    其实仔细看,宫府里是有灯火的。只是灯火被灰蒙蒙的冷雾笼住了,从远处看,光亮稀微。

    桑奉说,这两年下来,这处地方已经好了太多。所以天宿刚住进去时是什么状况,实在难以想象。

    那真是……太冷清了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翌日清早,桑奉刚至礼阁,就发现阁前立着一道人影,身长玉立。

    桑奉用力揉了揉眼睛,半晌才道:“灵王大人?您为何站在这?”

    他张着嘴,算了算时辰,怎么都想不通,为何灵王这种不爱串门的人,会这个时间点站在礼阁门口等他。

    这一整天,桑奉都觉得十分梦幻。

    灵王主动来礼阁等他也就罢了,或许是有急事呢?

    谁知他把灵王迎进门,聊了大半天,也没听出一点儿“有事”的意思,真真正正是闲聊。

    聊得桑奉一边受宠若惊,一边掐自己大腿,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。

    后来两壶酒下肚,什么不对劲都抛到了脑后,只剩下聊天了。

    桑奉是个操心的老妈子性格,礼阁又专管杂事,一说起来口若悬河,只要稍加引导两句,就能把话题引到某人想聊的方向上去。

    桑奉提到“南窗下”三个字时,乌行雪捏着酒盏一笑,心说总算上道了,可累死我了。

    他顺着桑奉的话,不经意地提了一句:“所以……天宿住在那种煞气冲天的地方,平日没人去,府里也没有第二个会喘气的。你们往他那塞过一回童子,没成,就这么罢了?”

    桑奉:“……”

    事实归事实,但不知道为什么,这话他不敢应,好像应了就变成他礼阁的责任了。半晌,他含含糊糊地“昂”了一声,“那能怎么办?天宿那脾性,我没辙呀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没好气道:“我也说了不要,你不还是磨了我好几回?你努力一下。”

    桑奉:“我努力过了,我甚至还冒死让梦姑努力了一下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:“哦?怎么努力的?”

    桑奉挠了挠脸,一副牙疼的模样:“我让梦姑试试美人计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:“……”

    灵王没开口,桑奉自己又道:“然后梦姑回我说,再出这种不要命的馊主意,她就活宰了我。”

    “你那些小童子,都是一个款式的么?”灵王忽然发问。

    他其实想问“都那么一板一眼”么,但碍于桑奉的面子,没这么说。

    桑奉浑然不觉,点头道:“是啊,都很懂事。”

    灵王道:“这样,你明日领几个来我这。”

    桑奉支棱起来:“怎么?灵王大人又打算要那些小童了?”

    “不要。”灵王斩钉截铁,而后又道:“我帮你调一调,你再送去天宿那里。”

    桑奉十分狐疑:“能有用?”

    ***

    事实证明,真的有用。

    没过两日,礼阁就给坐春风传了一道信来,信上满是溢美之词,看得出来写信的人兴高采烈。

    那信归纳一下,大致就是如此内容:

    「我领了那十二个小童回来,依照大人吩咐的,趁着天宿不在,往南窗下外院一送我就跑了。我在礼阁等了两天,那些小童子果真没被送回来。若是换做以往,天宿一回宫府,不出一盏茶的工夫,那些小童子们就排着队乖乖回来了。梦姑都惊呆了,我头一回在她脸上看到那副神情,大人究竟如何办到的?」

    小童子声情并茂地念完,仰头问道:“大人,要回信么?”

    乌行雪道:“不回,办成了就行。”

    小童子又问:“所以大人是如何办到的?”

    大人嘴上没溜:“你猜。”

    小童子:“……”

    ***

    结果两个小童子还没来得及猜,答案就找上门了。

    这天夜里,乌行雪支着头靠在榻边,正捏了几个纸团想弄点热闹东西。忽然听见一个小童子咚咚咚跑进来,道:“大人!府外有人。”

    乌行雪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一般而言,坐春风门外若是有人,他定然能感觉到。仙都众仙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到悄无声息,还真不太容易,哪怕他这会儿心不在焉的,没有凝神聚气。

    “何人?”乌行雪直起身。

    小童子还没答,就感觉雪袍从面前轻扫而过。他眼睛一花,再定睛时,榻上已经没了他家灵王的踪影,反倒是外面院里多了道人声。

    乌行雪懒得走门,披了衣从宽大的窗棂里出来。

    他身影几乎完全融于夜晚的雾气中,上一瞬还在窗边,下一瞬就到了宫府外院门口。

    他朝门外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坐春风门边挂着长长的灯串,有点像落花台集市上的那种,十分明亮。灯串的光相互交织着,连成了片,几乎有些热闹的意思。

    那道极高的人影背倚着墙,抱剑站在灯影里,垂眸等着小童子通报。

    是天宿上仙萧复暄。

    乌行雪一怔,“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他这坐春风少有人来,更少有人会在这个时辰来。来的还是从不搭理人的天宿上仙,着实稀奇。

    天宿转眸瞥向他,也没答,而是转了一下手里的剑,剑鞘往更远的墙边轻轻一敲,动了动唇道:“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?”

    乌行雪有些纳闷,顺着他的剑鞘看去。

    就见萧复暄敲完之后,一群个头没乌行雪大腿高的小童子低着头、排着长队,从那处墙角走出来,慢慢聚拢到了乌行雪面前。

    萧复暄淡声道:“眼熟么?”

    乌行雪:“……”

    眼熟。

    不用数乌行雪也知道,这些小童子不多不少刚好十二个,都是礼阁塞给萧复暄的。这些小童子都被他动过一点小小的手脚,自然都是眼熟的。

    灵王心说不好,这架势可不是来串门做客的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就见天宿朝那些小童子一抬下巴,沉沉开口道:“有人说如果礼阁真找上我了,再算账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“我办了点事刚回仙都。”他身上还披裹着从人间归来的风霜味,从墙边站直了身体后,抬剑拨开了长长的灯,淡声道:“现在来算账,迟么?”

    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,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。

    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,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。

    也许他会收吧。

    另外,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,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。

    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。

    “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,我好饿,手脚都冻的僵住了。”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。

    “小安子,小安子,坚持住,坚持住,你不能呆着,起来跑,只有这样才能活。”

    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,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,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,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。

    “慢着!”

    秦虎目光犹如寒星,突然低声喊出来,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,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,引起了他的警觉。

    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,他觉得那是敌人。

    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?

    秦虎有些犹豫,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?要知道,他现在的身体状况,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。

    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,给人抓住把柄,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。

    “小安子,把弓箭递给我。”

    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,低声的说道。

    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,吓的他差点跳起来。

    “弓箭,弓箭是何物?”

    什么,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?

    秦虎左右环顾,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,两米长,手柄处很粗,越往上越细。

    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。

    木枪,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。

    “靠近点,再靠近点……”几个呼吸之后,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。

    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,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,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,进行侦查。

    当然如果条件允许,也可以顺便投个毒,放个火,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。

    “一二三……”

    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,直到此时,他突然跳起来,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噗!”

    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,因为行动不便,所以这一枪,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。

    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,跳出车辕,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。

    为了情报的可靠性,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,不允许单独行动,所以最少是两名。

    没有几下,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,嘎巴一声脆响,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呼呼,呼呼!”秦虎大汗淋漓,差点虚脱,躺在地上大口喘气,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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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,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,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。

    “秦安,过来,帮我搜身。”

    秦虎熟悉战场规则,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,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。

    “两把匕首,两把横刀,水准仪,七八两碎银子,两个粮食袋,斥候五方旗,水壶,两套棉衣,两个锅盔,腌肉……”

    “秦安,兄弟,快,快,快吃东西,你有救了……”

    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,而后给他灌水,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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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天还没亮,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,砍下了斥候的脑袋,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,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。

    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,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。

    “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,你小子发财了。”

    什长名叫高达,是个身高马大,体型健壮,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。

    刚开始的时候,他根本不信,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,以及两具尸体。

    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。

    “不是我发财,是大家发财,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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